本文作者為羅慧雯,由思想坦克授權轉載。
筆者日前受邀參加一場在台北舉辦的國際學術研討會,主題是「對話與蛻化」,受邀發表的場次則是關於科技如何賦權(empowerment)社會運動的主題。這是個學術界長久的命題,似乎也有些學界的共識。筆者從網路科技與社群媒體如何促成太陽花學運的成功談起,並在結論中提醒:
科技的賦權作用並非都是正面,要看它的賦權給了誰。
過去學者分析網路在社會運動中的意涵時,通常聚焦於兩個重點,一是認為網路超越空間與時間的限制,幫助人們串連並採取集體行動。另一個重點則是認為網路科技打破傳統媒體的壟斷,使人們透過網路取得未經編輯的即時資訊進而掌握到真相,採取行動。
然而,回顧這十年來的網路發展,其對社會的意涵正歷經巨變。從阿拉伯世界反對獨裁政權的茉莉花革命、到訴求經濟平等的佔領華爾街運動、台灣的太陽花運動,都是社群媒體展現力量促成改變的經典。社群媒體建立在既有的人際網路基礎之上,更能凝聚共識、傳佈知識、與促成集體行動。也就是這種激發社運與反抗運動的潛力讓極權政府非常警覺,所以中共當局從茉莉花革命開始就持續加強對維權人士、網路言論的監控。
太陽花學運興起於 2014 年,可算是社群媒體推動社運的一波高峰,也使人對「以網路強化及鞏固民主」這樣的理想有了極大的期待。諷刺的是,從 2016 年開始,以假新聞透過臉書影響美國總統選舉作為開端。
社群媒體這項傳播科技工具已經不再是鞏固民主的利器,反倒成為民主政治運作上逐漸擴大的裂縫。
換言之,俄羅斯和中國這些威權或極權政府也開始受到網路科技工具的賦權,發起了對民主體制的內部攻擊,利用民主政治內部的黨派對立,以假新聞提供源源不絕的子彈,讓其相互廝殺。最近就有報導明確指出俄羅斯在美國社群媒體上製造假新聞時,乃是分別從自由派、保守派陣營,散佈假訊息讓其相互攻擊,其目的在製造衝突、分裂美國社會。
因此當前真實且迫切的問題是,民主的自我防衛機制是什麼?在科技工具的威脅下,如何發展更新的自我防衛可能性?台灣近來頻頻出現的假新聞事件,也必須放在這個脈絡下理解。
說到民主的自我防衛機制,近期最熱門的話題就是彰化二水的五星旗寺廟。該寺廟作為中共在台基地之一,已經是存在多年的事實,近期在選舉壓力下才終於拆除,但拆除理由是因為違建。不免讓人推想,如果那寺廟建物不是違建,是否就可以繼續每天升五星旗,大聲播放〈義勇軍進行曲〉,並掛上共產黨基地的招牌?
以中共的組織策略,它很可能在全台灣每個縣市都收買一群人,建立同樣的據點,而我們的政府卻認為這是個人信仰與意見表達自由?
中國的政府發言人已經公開將此次拆除違建定調為政治迫害,其實就是要為將來的其他據點在創造條件。也就是只要願意幫中共政權在台工作,就會被中共視為自己人,至少在口頭上會幫你討公道。從這件事情的處理(就連違建都放任多年不敢處理,並別說在合法建物中的活動),可知道台灣缺乏民主自我防衛的機制與社會自覺。
民主如何自我防衛的問題就如同數學上的「黎曼猜想」數學證明題般,對世界各國來說都還是個無解的問題。另一方面,魏明仁的違建不敢拆,縱容愛國同心會打人……,則是凸顯在中共的威脅下,我們連執法標準都放棄了。然而,更根本的問題是,那些極力反對政府處理假新聞者,有多少人是想搭著假新聞打擊政府威信的便車來獲得自己的選舉利益?這豈不是以政黨利益優先國家利益的表現嗎?又有多少人是因為中國崛起使他抱著亟欲表態效忠的心理?或者是身家財產早已押寶在中國市場上?面對假新聞對民主的傷害,台灣和歐美國家相較,就多了這一層特殊的糾葛。
對台灣而言,假新聞的傷害絕不僅是言論自由與公共利益的平衡問題,也不僅是民主政治受到極權政體操縱及如何自我防衛的問題,更是攸關敵我意識混淆的國家安全問題。若不從這樣的脈絡來理解假新聞為何對台灣傷害如此之大,則解決之路遙遙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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