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説我慣以台語叫她「菊姐」的陳菊吧。當年民進黨的大型造勢晚會常常由我們兩個搭擋主持。我是1987年自德返台任教東吳大學,1990 年三月的野百合學運才冒出來的,陳菊則是 1979 年美麗島事件的政治犯,差點判死刑,最後坐了六年牢(各位想像一下,那個年代,女政治犯,坐六年牢,遺書都寫好了,後事也交待了!柯 P 自詡他作為台大醫院醫生見過多少病人的生死云云,但可曾像陳菊作為戒嚴時代在牢房裏面臨自己的生死一線?!)
然而一出獄,她立即化悲憤為力量,就義無反顧地繼續投身台灣民主運動,至今未輟。
在那個初解嚴的年代,由我們倆主持造勢晚會,後面是有些不言可喻的想法的:她是「道地本省人」,坐過牢。我是「一半外二代」,留過洋。按照老 K 當年的說法,我們倆算什麼東東?!她台灣羅東,我中國廣東。廿世紀末、廿一世紀初,我和菊姐一起站在台上,象徴、預告著台灣史的過往與當下的合解及對未來台灣的國家想像!
選舉台上,菊姐沉穩,述說,也解說。我跳動,捲舌,還饒舌。一開始,她只説台語,我則負責「國語」。她娓娓道來,不咬螺絲,低沉有力的聲音常令台下支持者摒息傾聽而心情悸動,我自己在一旁也常聽到暗自淚眼模糊。和她主持造勢的那幾年,同時也是我在台上為自己的台灣苦難史補課的時候(另外一個台下補課老師叫「李筱峰」)。散場時,人群圍著我,謝謝我這個「外省嬰仔」的參與及投入。好幾次,白髮蒼蒼的老者,有男有女,有的獨自佝僂著身子走向我,有的一家老少靠過來,都緊緊抓著我的手不放,有的是白色恐怖時代受害的本省人,也有「228 家族」,顫抖地説著台語謝謝我這個「外省第二代」。(用今天的邪惡通關逆向密語來說,叫做:「這些本省人沒有人討厭我」!)我深為感動也極為惶恐地回應著:毋通向我謝道謝!你們在受苦受難的時候還有前與後,我這個外二代還在「擁護蔣總統!撲滅共產黨!支持國民黨!打倒美麗島!」呢。
後來,我從菊姐口中得知,當年國際特赦組織裏負責營救陳菊的人有幾個德國人。出獄多年後,她造訪德國,還和其中一個叫「Klaus」的碰了面,親自謝謝他及其團隊的書信陪伴與戮力營救。我上一趟駐德時,也有幸認識這位「Klaus」。我看著眼前這位看來平凡、和善的高瘦男子,忍不住眼淚奪眶地謝謝他及其他友人的義舉。他當時跟我說的話,已隨著時日逐漸依稀,我至今記得牢牢的就是:「她是個勇敢的女性,始終如一!(Sie war und ist eine mutige Frau!)」。我也還記得,我那不爭氣的雙眼,一聽他這句話,就又忍不住濕潤了起來。
夜深了,就先寫到這吧。其實,我要講的是:柯 P,陳菊沒有白坐牢,因為她,才有很多白目男能滿口胡言而不必坐牢。陳菊不是「比較肥的韓國瑜」,她是個比許多面對台灣趾高氣昂、面對中國卑躬屈膝的白目男、弱「雞」男還高貴的勇氣女。她化悲憤為力量,你們化力量為悲劇,高下立判了,不是嗎?
對了,您不須道歉,您沒資格。
當時,另外和我搭配主持的還有管碧玲、劉世芳、蕭美琴等,都是一堆白目男和弱雞男遠遠比不上的勇氣女。
五分鐘前,竟然看到 Klaus 的留言!他説:「很遺憾,他還是沒能學好中文或台語,但是靠谷歌翻譯,他要再告訴我:「沒錯,陳菊是個勇敢的女性,始終如一,我非常尊敬她。」我立即回覆並謝謝他,但我不確定有沒打錯字或文法沒注意,因為兩眼又溼潤而模糊了。他說 9 月 14 日也會出席 Mainz 的歐台會,我們會碰面!
原文出自謝志偉粉絲頁,芋傳媒經授權轉載。
評論被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