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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論壇》【春風化雨】畢業旅行可以這樣玩——神奇海漂相機帶給我們的故事(下)日本篇

圖片來源:中央社

本文作者為李公元,由想想論壇授權轉載。

走上街頭,為圓夢而努力的孩子,2019.06.01台北迪化街。(作者提供)

「今天是真正的畢業,我們『畢業』成功的因素並不是學業,而是大家努力出來的成果,做出不單單是為了自己而完成的任務!」

岳明國小畢業生 舒映瑄 2019.07.11 中午 12:23 臉書分享

上面這段文字,是我帶了兩年的學生映瑄,在全班日本巡演回來後隔天,在自己臉書上的分享,或許大家有點不清楚她說的意思,也很疑惑,為什麼台灣有小學生到 7 月 11 日才算是真正的畢業呢?這個故事挺神奇,需請大家慢慢聽我道來。

我們班就是去年 3 月淨灘時,撿到「神奇海漂相機」的班級,後來不但失主日本大姊姊飛來台灣謝謝我們,我們更發起了一個教育行動課程,將這個故事編成一齣環保偶戲,採用台灣傳統布袋戲偶、自創海廢垃圾偶,以小提琴、爵士鼓、鐵琴現場演奏,搭配北管音樂演出,在兩項公部門經費贊助及自籌部分旅費下,我們發起了到台灣海邊學校的 11 場次巡演,並且完成了當初許下「表演一場、淨灘一場」的諾言。這樣的小學生巡演行動,我想在台灣應該空前罕見。

身為導師的我,其實就是巡演的始作俑者,當我們第一次把這齣環保偶戲排練完成時,其實心中有個聲音一直在呼喚我,那聲音告訴我,我們的戲很有意思,我們的孩子表現真的很有水準,這是一齣可以帶出國表演的偶戲!所以,我跟孩子討論,要不要大家努力拚看看,想辦法全班一起去日本表演呢?

為什麼要去日本呢?當然是有原因的:

第一,我們撿到的海漂相機,就是日本大姐姐的,她來台灣領回相機時,受到台灣人熱情的歡迎與招待,當時我們小孩心裡就在想,我們是不是也有機會去日本旅行呢?

第二,班上在五年級時,曾經協助蘇澳火車站,製作歡迎海報,歡迎日本千葉縣銚子市市長來訪,當時銚子市長曾宣布一個友好消息,只要拿著有台灣蘇澳火車站的車票,就可以免費來銚子搭乘一段電鐵,這個好消息,我們也一直牢記心裡,期待有朝一日可以實現。

第三,隨著我們在台灣海邊的巡演與淨灘,我們也很好奇,日本海邊是不是也有海廢的問題呢?如果可以親自去日本海邊考察觀看,是不是可以驗證海廢問題真的是國際上的嚴重問題呢?

這個夢想,隨著我們到台灣巡演時,逐步的慢慢成形。透過日本的華僑朋友白明娟老師,連絡上銚子市、成田市的地方政府,獲得他們的支持歡迎,讓我們有了可以前往交流與體驗的機會,不過,飛往日本的來回機票與食宿交通,我們還是必須自己努力籌款支付,這就讓我們面臨了另一個大挑戰,如何在短時間內,籌募到全班都可以去的旅費呢?

不知道力量從何處來,也不知道這股力量可以持續多久?我有沒有可能真的帶領全班到達日本圓夢成功呢?這些都是一開始沒有想太多的地方,也就只有一種聲音告訴我,做就對了。2019 年 2 月新學期開始,我跟家長很詳實地說明這個瘋狂計畫的許多細節,並且尋求大家的支持!沒多久,陸陸續續獲得全班家長的認同,大家都同意讓孩子一起來圓夢,關於這一點很重要,如果當初有一兩位家長反對或不願意讓孩子參與,這樣沒有全班一起圓夢的計畫,就少了很大的力量跟缺憾。我真的很感謝我們的家長,他們願意「相信」,相信放手讓我帶孩子,勇敢去圓夢。

我也跟孩子及家長特別說明,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我們一定要有所付出,才會獲得眾人的支持與贊助。二月底開始,我們終於踏出成功的第一步,首場演出在宜蘭壯圍過嶺國小舉行,我們的戲獲得在場的小觀眾熱烈的掌聲,還有美妙的笑聲,那笑聲,代表我們的戲是有魅力的,可以擄獲小朋友的心,真是美麗的起手式。接著三月初,我們花了五天時間,到台灣西部進行四所學校的巡演及淨灘,也讓每所學校的老師跟孩子,充滿驚喜與感動。時間來到三月十六日,我們首度在自己學校岳明國小演出完整版「神奇海漂相機」偶戲故事,隨即校長上台,幫我們宣布了日本圓夢計畫。三月十八日,我在臉書分享照片及文章「一念善,一遍善,您願意成為我們的貴人嗎?」,這是我們大聲向全世界正式宣布圓夢計畫的開始,奇蹟就此展開。

日本行 25 人九天,22 人公費,每人預估 3 萬元,至少要募到 66 萬元,台灣東部巡演三天兩夜,需要 4 萬元,所以在短短不到三個月內,我們需要籌募到 70 萬元的旅費,這似乎不太像小學生要達到的夢想計畫,但是,我們真的做到了!

孩子為了圓夢,自己絹印卡片、縫製布娃娃,勇敢走出去販賣募款。(作者提供)

我們開始製作手工絹印的「愛護海洋認同卡」、藍染袋子、縫製動物布娃娃(信天翁、大海龜、北極熊),當作販賣物品及捐款紀念品,然後一次次的上街頭募款、販賣及才藝表演,募款情況與進度,概略紀錄如下:

  • 3/18 臉書正式宣布,日本圓夢 66 萬,台灣東部巡演 4 萬,共 70 萬元。
  • 3/20 臉書公布第二天,募款已達 10 萬元,七分之一金額。
  • 4/03 岳明校慶前,募款已達 22 萬元,日本經費三分之一。
  • 4/06 岳明校慶,販賣加學長姐樂捐,共募到 76,130 元,總金額已達 29 萬元。
  • 4/07 參加社區廟宇永安宮遶境,獲賞金 3,600 元,及其他樂捐,總金額已達 33 萬元。
  • 4/18 冬山火車站下募款及表演,獲 25,120 元,及其他樂捐,總金額已達 48 萬元。
  • 4/22 宜蘭丟丟噹森林廣場募款及表演,獲 43,858 元,及其他樂捐,總金額已達 52 萬元。
  • 5/22 歷經綠色和平電台宣傳、宜蘭金樽餐廳表演、蘇澳指南宮北管演奏,總金額已達 60 萬元。
  • 6/10 歷經台北霞海城隍廟表演、宜蘭聯禾有線電視台直播節目錄影,總金額已達到 65 萬元。
  • 6/11 正式宣布募款達標,共募得 768,189 元,停止對外募款。(餘款將持續作公益分享)

經費籌措,像一場美麗的奇蹟夢,不可思議卻又如此真實。

這期間,我們還帶著孩子,努力學習簡單的生活日語,並嘗試在展示用紙板,寫著演出劇情的日語關鍵詞,讓日本觀眾可以更加理解表演內容。最後,我們也訓練孩子背誦,簡單有力的「生態呼籲」日語台詞,好比如下:

私は今,12才です,10年後は,22才です,その時,きれいな海で泳ぎたいです。(我今年12歲,10年後,我22歲,我希望可以在乾淨的海洋玩耍。)

私は今,12才です,50年後は,62才です,その時,犬と浜辺で散歩できると願います。(我今年12歲,50年後,我62歲,我希望我可以和我養的狗,一起去海邊散步。)

海がめの頭には,プラスチック袋が巻かれました,あなたがもし,海がめなら,これは心地よいことでしょうか?(這隻海龜,被塑膠袋纏住了,如果你是海龜,你會舒服嗎?)

この死んだ鳥の胃には,プラスチックが見つかりました,非常に悲しいことです。(這隻信天翁死了,肚子裡面都是塑膠瓶蓋,真是一件讓人非常難過的事情。)

我們的日本行,終於在 7 月 2 日到 7 月 10 日順利完成,九天的旅行中,我們又經歷了那些深刻難忘的事情呢?

首先是在千葉縣銚子市的驚喜,曾經兩度前來蘇澳拜訪的銚子市長越川信一先生,在我們第一天抵達飯店時已晚上七點多,市長竟然特地留在飯店迎接我們,並且安排隆重的太鼓表演,讓我們有老朋友再度重逢的感動。隔天早上,我們也親自到銚子市海邊地質公園,進行實地觀察與淨灘活動,銚子市教育委員會小川正俊先生是此次淨灘負責人,他也號召了一些淨灘志工一起參與,我們親眼見證了,這裡的日本海邊,也是有海廢垃圾,只是沒有台灣那麼嚴重。

當天,我們還拜訪了當地小學「高神小學校」,校長石毛佐和子女士,親切溫和地招呼我們,雖然彼此語言不通,但是他們安排我們校園參觀、交流表演、營養午餐體驗、共同遊戲、共同跳傳統舞蹈、以及最後的熱情歡送,都讓我們留下了深刻難忘的回憶。

銚子市市長越川信一先生,如老朋友一樣,隆重歡迎我們的到訪。(作者提供)
銚子市海邊地質公園淨灘,感謝一起參與的日本志工。(作者提供)
銚子市高神小學交流表演,獲得校長親切溫和地招待。(作者提供)

銚子市的另一場重頭戲,是我們真的免費搭乘到銚子電鐵了,一段迷你又富有歷史風情的鐵道之旅,更難得的是,鐵道公司破天荒的安排我們在火車上表演,雖然我們並沒有在火車行駛中表演,但是火車是發動的,上來了一群觀眾,在狹窄空間上欣賞我們的環保劇,馬達聲轟轟轟的響著,搭配我們的演出,別有一番特殊感受。當時銚子電鐵的致詞代表黑澤崇先生,看完表演後說了一大串話,由於是日語,我們並沒有全番了解,後來協助我們拍攝整個旅程的紀錄片導演陳樂人,回國後找人翻譯了這位先生的致詞內容,看完後真的會讓人超級感動,原來,他很真誠地對我們說:

你們用這麼生動的方式來表現,比起在報紙上讀到的新聞,更加深了我對這件事情的了解,真的很謝謝各位。我覺得我們大人,應該是要把地球維護乾淨來交給各位才對,不過現在看了這個故事,感覺反而是我們大人汙染了地球,把這樣的地球交給下一代,我覺得很羞愧。你們各位在台灣為環保盡心盡力,我覺得我們在日本、在銚子這裡,也要就自己能做到的事開始有所行動,真的非常謝謝大家!

銚子電鐵上的分享,是一次特殊難忘的表演回憶。(作者提供)

位處日本關東平原最東的海邊城市「銚子市」,美麗地讓人想要多住幾天,這裡不但沒有海邊黏濕的不舒適感,居住環境寬敞又自然,我們所遇到的人熱情又體貼,犬吠埼飯店總經理梅津佳弘、副總經理山本烈士,及許多熱心的朋友,總是給予我們滿滿的關愛與照顧。

第二個我們拜訪的城市是千葉縣成田市,華僑白明娟老師就是居住此地,這次日本行,多虧她盡心盡力的四處奔波、安排行程,最是辛苦!這次來訪,特別選在七月初,就是要來體驗已有百年歷史的傳統慶典「成田新勝寺祇園祭」,透過成田市國際交流協會安排,我們很榮幸能夠換裝體驗,在街上與眾人齊聲呼喊口號,握繩拉著神聖山車遊行,一台山車數百人共同拉著兩繩前行,氣勢壯大,孩子與我,都深刻難忘。

體驗深刻的成田新勝寺祇園祭慶典。(作者提供)

成田市「本城小學」,則是我們第二所交流的小學,吉祥物飛機寶寶「成田鰻君」,特別跟著我們一起出場,兩校孩子在短暫的下午時光,看表演、玩遊戲、種下紀念樹,最後離別時,卻換來他們無敵熱情的歡送場面,日本孩子從四面八方追逐著我們,不斷揮手告別,時間長達十多分鐘,而不多話卻總是微笑的内田仁志校長,也像孩子一樣身體跳動著揮手說再見,原本對日本人嚴肅正經的刻板印象,在這裡卻完全打開了新視野,他們無比的真誠又熱情。另外也需特別感謝「三里塚コミュニティセンター」(三里塚社區中心)的田中英夫先生、橫山純子小姐,及其他熱心志工,大力協助翻譯,及無微不至地照顧。

成田本城小學超級熱情的交流活動,讓人永久難忘。(作者提供)

最後我們拜訪的城市是東京都。演出場地則是駐日代表處在東京的「台灣文化中心」。當天來了不少留學生、華僑家庭,還有海漂相機的主人椿原世梨奈大姊姊,我們演戲跟大家看戲的心情,都非常愉快歡樂。駐日副代表張仁久先生,也特地前來加油鼓勵,他提到不久前在大阪舉辦的世界領袖高峰會議,裡面最重要的議題就是環保議題,特別是海洋汙染,尤其是塑膠汙染最為嚴重,所以他覺得我們做的事情非常有意義,從台灣海邊小學巡演、淨灘,到最後來到日本表演分享,非常不容易。

東京台灣文化中心的表演,表演順利成功,獲得滿滿的支持肯定。(作者提供)

東京旅行,還有一件很特別的經歷,當我們旅行在上野公園附近街道時,遇見東京藝術大學年輕學生,正在某間公寓進行藝術展覽,透過華僑施森豪先生翻譯,讓我們知道了一件很特別的藝術創作,那是由研究生百海芽吹小姐創作的藝術互動作品,她撿拾了很多東京街道垃圾,用封箱膜封住,任何人只要再去撿街道垃圾來給她封膜,就可以選走一樣封膜垃圾,帶回去當作藝術紀念品。街道垃圾跟藝術紀念品,在這裡產生了微妙的互等關係,我們孩子聽完解釋後,馬上興致高昂地到街上撿垃圾,那條街上其實很乾淨,走了大約五百公尺,才在一處停車場空地,發現一些零星垃圾,最後帶回去跟大姊姊交換了各種「垃圾禮物」,完成了一次很特別的體驗,既是藝術行動,也是環保行動。

東京上野奇遇記,遇見東京藝大研究生百海芽吹創作:街頭垃圾紀念品。(作者提供)

這一直是個神奇的旅行,而我們就是故事中的主角,我很慶幸,孩子在旅行中跟結束後,有了一些生活習慣上的改變,孩子不但會攜帶環保餐具,拒用塑膠吸管,孩子還變得更有自信,也更勇敢了,上台分享已經不再是困難的事情,還有內向的孩子,搶著要表現的機會,集體合作表演,更是他們再熟悉不過的活動,而面對陌生人對談的勇氣,販賣理念被拒絕後再努力的力量,我相信都在他們生命中留下了很深刻的養份,看過那麼多污染的海灘,我也相信,這些孩子一定會更珍惜周遭環境美好的可貴,而且更願意落實環保生活的行動。

日本巡演已經告一段落,誠如旅行回來後的隔天,學生映瑄說的,「今天是真正的畢業,我們『畢業』成功的因素並不是學業,而是大家努力出來的成果,做出不單單是為了自己而完成的任務!」好一句不單單為了自己而完成的任務啊!大家現在應該比較清楚,她說這些話的真正意思。我們多麼期望這個任務,淨灘與減塑生活,可以影響更多人,號召更多人,一直一直接棒做下去!

紀錄片導演陳樂人,為我們台灣及日本巡演,做了很完整的影像紀錄,完成一部紀錄片,片名就叫做「神奇海漂相機」,8 月 18 日早上 10 點半,將在蘭陽博物館二樓國際會議廳,進行全球首映會,之後也很希望,可以受邀到各地去放映,我們並不是要炫耀我們有多麼厲害或多麼神奇,我們只是想要跟更多人分享,當畢業旅行不再只是娛樂遊戲,當學習內容不再只限於課本教科書內,用雙腳看世界,用努力換旅費,是不是也有小學老師們,或者更多大人、小孩們,願意一起來試試看呢?

熱情的成田本城小學校長内田仁志,親自到機場送機。(作者提供)
誠如兩位熱心的志工朋友,田中英夫、橫山純子寫的留言「一起努力吧!」為環境保護,大家都要一起努力吧!(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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